岂与穷达俱存亡?

【枪教授】花

可能ooc有bug,文中带*段落的场景描写来自一位Lancer赠与我的戏文,因为相当喜欢所以私心借到这里来。
希望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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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头一次看到那块墓碑前出现人影。

说来也怪,下葬那天人是真的不少——且慢,我得说清楚了,我当时可并不在现场,你得知道,这块墓碑立在这里很多年了,而这事儿是我祖父某天夜里和我喝酒的时候絮絮叨叨讲给我的——男女老少都有,身上即使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礼服也能看出得体剪裁和上等缝制技艺,谈吐举止皆是所谓上流社会的派头,我们这种普通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当时我相当笃定这里葬了一个有头有脸的人,感叹财富同贫穷一样世代相传——祖上一代是贵族阶层就世代贵族,不像我们,祖上一代是守墓人就世代在这片墓园守着。第二天我特意去看了看那块墓碑,毕竟从前没怎么注意过。不大,但很精致,文字的周围刻有蔷薇的饰样。主人的名字是一大长串地被刻在上面——是什么来着——记不大清楚了,总之一看就知道是个体面人。

就是这么一块体面的墓碑和一具体面的尸体,至少自我在墓园里待下以来,还真没见过有人来墓前祭拜过,所以你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我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时第一反应是里面的人爬出来了。

于是在视线落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时,我又被第二次惊到了。理由简单得过分,这是一个长得极其好看的男人,琥珀色的眼睛,眼角一颗泪痣。这并非是带有女性气质的美,而是古希腊的大理石雕塑那线条饱满流畅而尤显立体的面容……。哎哟,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我第一眼就被这个人迷住了,就好像某种魔法一样,不可抗拒地被他深深吸引住了。我只站在不远处的树后不敢上前打扰他。他怀里抱着一束花,站了一会儿也不见放下,只是听到他在慢慢地说着什么,语气温柔得甚至令我有些嫉妒。
我不禁猜测那墓碑的主人是这阿多尼斯的什么人——朋友?亲人?又觉得还要更亲密一些,亲密却又是——敬重?敬爱?……越猜越乱了。就在我兀自乱猜天马行空地铺展开我的想象力的当儿,他由挺拔的站姿改为了跪姿。我看到男人缓缓半跪下来在墓碑前,极慢极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指尖碰在其上被雨蚀风刻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的文句,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又好像是那墓碑只要一碰就会顷刻间化成齑粉随风散去。

灰暗低沉的天空中层层密积的乌云缝隙间开始泄下寒风了。




这是迪卢木多·奥·迪那以从者的身份第一次现世。他在受到召唤时曾不断猜测想象,他该称之为御主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无论如何,一定是一个此世他将用全部心力尽忠的人。
然后他在召唤阵中现形,再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空气的清冽,听到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最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体内魔力如涓涓细流,平静而和缓地与另一股魔力流动相遇,来者却是充沛而毫不抑制的恣肆。二者在低声吟唱着的咒文中融汇为一体,一刹那他感受到周身如洪流般的魔力滚滚铺陈开来,魔力波动同调,心灵联系建立。
他抬头看到了他的御主,强大的,却又比谁都孤高的魔术师,他的主君。
汝命托付于吾枪,吾心亦寄于汝身,这便是迪卢木多现世的唯一愿望,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御主会不理解他的愿望,不信任他的从者。

“Lancer,出来。”
“是。”半跪着的身形现在魔术师前。
“你的愿望,是什么?”金发的魔术师居高临下地静静看着骑士,他平淡的语调听起来使这句话只像是一个随口而出的问题。
迪卢木多便抬起头去,目光极其真诚,声音平稳。“用我的枪为您排除通往荣光道路上的森罗万象,为您取得心仪的胜利。”
接着他第一次看到肯尼斯蹙起了眉,但这副显出点儿刻薄神色的表情却叫人觉得他的面容本该挂着这样倨傲而疏离的神情,甚至连蹙眉的程度都像是拈着来的。而此刻的迪卢木多看到的却是满满的一种神情,不信任。
“这样吗?”薄而缺了血色的双唇只是简单地开合两下,矜傲的架势和他冷淡的声调相去无几。“这算什么愿望?你不过是另有图谋。”

迪卢木多眼底没来得及掩饰的惊愕一闪而过。这仅是开始仅是初识,为什么——
他几乎是愣在了那里。是行事不端亦或是哪里无意中冒犯了他?不,御主甚至都还不了解自己。迪卢木多回过神来意识到表情许会失态,迅速收拾好了表情,强压下心底错愕与失望。他一时说不出话,只稍垂下眼帘,若是肯尼斯乐意再纡尊降贵地瞥他两眼,就能看到他表情中深深的痛苦,和他稍稍发白的指节。

我们只是需要了解的过程,待到我挥舞着长枪为主君献上敌人的首级,也许他就会赞赏,并且——信任我。
迪卢木多没有回话,肯尼斯也并不在意,只低低地轻哼了一声:“算了,无妨,又有哪个人不会欺骗呢?”
难得的一次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几天后再见到魔术师却是在一个下午,有着温柔而缱绻的光线的下午,彼时肯尼斯正在画室里,迪卢木多则安静地立侍一旁,如同雕塑一般。
阳光涂在他身上,他似乎回忆起了曾经。*每当骑士团得胜归来,总要在夜里举行盛大的宴会,年轻的姑娘们纷纷为战士献上花环,大家一边大声唱着歌一边喝酒。清晨从昏沉宿醉中醒来时却是躺在草地上,酒液干涸在衣服上留下泼洒的痕迹,而爱尔兰的阳光则带着无限柔情亲吻着他的面颊。那样的阳光令他满心欢愉沉醉。

松节油的气味探入迪卢木多的鼻腔,这才令他发觉这阳光是雾都伦敦难得的阳光,而非爱尔兰的阳光。他凝视着不远处正在画布前斟酌着涂涂抹抹的背影。
此时肯尼斯并未穿着长袍,只穿了一件衬衫,袖子被挽了起来露出白皙的小臂。迪卢木多的目光就在那节小臂和那只摘去绸缎手套的手上流连徘徊。他看着捏着画笔的手上淡青色的筋脉随角度偏转和发力时隐时现。当血管自苍白皮肤上凸显出来时,他感觉到几乎是不见天日甚至是形销骨立的消瘦;但当那血管又无声隐去,苍白的皮肤重新变得平滑,他又想到在那冰冷的、几乎是如纸一般薄的皮肤下——仅在这薄薄的一层之下——却有滚烫的血液尖啸着汩汩涌过,不断地、从未受阻地,循环往复,甚至于只利刃轻轻一触,那溶有炙热温度的鲜血就会一瞬间喷薄涌出——迪卢木多的喉结动了一下。
他无端觉得好看。

正此刻,那平素凉薄的声音驱走了沉默。“好看吗?”肯尼斯自然指的是画。可这声音又不同于往日,迪卢木多很想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披着寒光的利刃生了锈,刃端铺盖了温暖的锈红色。

迪卢木多自然不敢怠慢,他顺着那节手臂向前看去,画布上红发女子只画了模糊眉眼,但已经可见冷漠而疏离的神色,与佛兰德斯红罂粟一般火红的色调格格不入,但其美丽的面容与画工的精湛是无疑的。他诚恳地回答:“异常美丽,御主。”但那匆匆一瞥后脑海中并没有留下过多印象,只是在不由自主地反复回想着肯尼斯作画时他那节小臂。

接下来令迪卢木多诧异而欣喜的是,他那几乎不近人情的御主开始和他以沉静缓慢的调子、带上了温柔色彩的口吻说起话来。他一度以为这种神情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他的御主的脸上的。金发的年轻贵族告诉他画上美丽的女性是他心仪的未婚妻,又说了许许多多,都是关于他的心上人。肯尼斯的苍白的面颊上甚至染上了本人都未曾察觉的红晕,整个人都柔软了许多。迪卢木多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时做出恰到好处的回应。他发现这个高傲冷漠的魔术师头一次带上了鲜活的气息,迪卢木多心里只有不知何处而来的欣喜。

过了一会儿,肯尼斯暂时停了下来,他轻轻啜了一口茶,蓝色的眼睛瞥向窗外花园,阳光下花园里的花正在热烈地开放着。少有的明媚阳光给肯尼斯带来的好心情甚至盖过了他一贯的矜持,他几乎是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快活语气命令迪卢木多去为他剪几枝花儿来插在画室里。从者领命而去,小心翼翼地剪下花枝,不多时便回到肯尼斯身前,怀抱着一束蔷薇和满怀阳光。骑士轻轻半跪下来,捧着裹挟了阳光的花呈给肯尼斯。他的目光越过花朵,看见逆着光的肯尼斯,看见面部线条格外柔和,笼了一层光晕的他的御主。
“给您的花,我的主君。”

尘埃正在空气中漂浮,瓷杯中红茶上氤氲的热气打着旋儿。

迪卢木多在某一刻从心底里浮现出一个想法——若是时间停在这一刻,而不去远东的战场上厮杀,似乎也不错。
这与他战士的心性相悖,因而也就只像水滴进了大海一样很快没了踪影,但他并不知道,那一点欢喜只是被留在了这间画室里,被留在此后再无主人回来的宅邸中,远离了遥远战场上的鲜血与荣光、刀光剑影与尘土飞扬,而长久地与尘埃在阳光下共舞。






只可惜今天是个阴天,若是晴朗的天空,他就一定可以看到天空如肯尼斯的眼睛一般湛蓝。迪卢木多这样想着,不舍地收回了他的手。

墓碑冷硬的触感紧紧地贴在他的指尖上,叫他摆脱不得,反倒挑起心尖上颤抖着的悲伤。迪卢木多再也牵不起嘴角,那笑容太沉重了,他用尽全力也扯不上来,反倒是被那种一瞬间变得难以遏制如洪水猛兽般的情绪冲走,并随着它不断下坠、下坠。一旦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出现了裂缝,悲伤便会如洪流一般奔涌而出淹没迪卢木多。大雨凭空倾泄而下,顷刻间雨幕就笼住了怀抱着花束的男人和他面前的墓碑,雨声不绝于耳。迪卢木多无处可逃,避无可避。天地间一片寂静空旷,只剩下他们二人。花束被轻放在泥泞之上。
“给您的花,我的主君。”

迪卢木多深吸了一口气。“我回来了。”他顿了一会儿。“也许您也猜不到,在这么多年后又会见到我——”这时他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无论他如何努力地张口,声音也皆被大雨吞没了。他觉得全身的气力几乎都要被用尽了,仅是一个勉勉强强的微笑,或是带着追忆往昔的口吻似是闲谈的几个字,就已经令他疲惫得几乎站不稳了。迪卢木多在墓碑前缓缓半跪下,继而抬起了头,手随着目光的方向轻放在了墓碑上。他几乎是摒着呼吸,带着他从前面对那冰冷的身体中流淌着滚烫血液的人时一向渴望却又不敢有半分逾矩的触碰与亲昵,将沾满水珠的额头贴在同样挂满雨水的墓碑上,他无声地拥抱住他,紧密地,像是要把他拥进怀中推进胸膛与自己合为一体一样。迪卢木多整个人开始剧烈地起伏。本不该这样冰冷,冰冷得不近人情,那不是他的御主啊——





男人就那么半跪在雨里,我几次想要把伞给他送过去,但当我的目光触及他面容之上莫大的悲伤时,却又不再敢于去打扰他。他喃喃地对着墓碑说了些什么,那声音也如水滴进了海绵一样被铺天盖地灌进耳中的雨声尽数吸走。我看得真切,他在雨中待了半晌,浑身上下裹挟着雨水,脸颊上也沾满了水珠。而我只是躲在树后看着这一切,就被那奇异的悲伤笼罩,既想不到要走近安慰,也忘记了给他拿伞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站了起来,长久地凝视着那一方墓碑,随后转身走远,身形隐没在雨幕中,就仿佛是和大雨融为一体了一般。而我耳边却仍是雨声,涌进耳朵涌入心房,雨声汇成的浪涛一下下撞击着我的心口,在我的脑中不断回荡,振聋发聩。及至回过神来,我又觉得那就像一场荒诞的、不关乎己却又令我心口隐隐作痛的潮湿梦境。但我转眼又看到了花束。花瓣被泥泞紧紧缠住不断下坠,再也恢复不到曾经的鲜活了。我想了很久,跑回屋里找了把伞,放在那已经被雨水打湿裹上泥土的花束上方。

我开始无端觉得那花也许很快会像那男人一样消失,但那人还会再回来,带着他要献给那不知姓名的亡者的花束。下一次会不会仍是大雨滂沱的天气?

End.









为这对cp献上的第一篇文字,只是希望能用拙劣的文笔写出心里的这俩人。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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